浓雾•灵狐•六儿（回忆散文 原创）

那雾，那景，那些人儿。

今天一说到雾，我们总是和霾连在一块儿，就是雾霾。可是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雾都是美好的。飘飘渺渺，远远近近，当雾起时，那白白的雾在你的身边缠缠绕绕，你伸手就可以捕捉到，可是，你走近它，它却远离了你。就是这样，雾和人，若即若离，远远近近，缠缠绕绕，你走在雾中，就像走在仙境一样。

上个世纪70年代初，我还在农村劳动。那时候天气经常干旱，70年代初各村开始打机井。当时不明白，为什么打机井的时候要不断地向里面灌水。白天有钻井队的工人指挥钻井，晚上工人下班了，要有人值班，不断地往井里灌水，现在想来，好像是避免井壁坍塌吧。那时候，我们几个伙伴儿经常去值夜班。

记得有一天晚上，轮到我们值班，那天的雾特别大，人与人面对面，就难以看清对方的面目，隔了几步远，就只能在雾中传音，雾中说话。那天晚上我和几个好伙伴按时到达工地。记得有田秉祥张福荣叶仁保我们四个值班。因为雾大，天又特别冷，所以我们早早地准备了一大推干树枝子。说是干树枝子，其实是刚落叶的树枝，虽然潮湿，但是点起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得很旺。我们在篝火边，天南地北地一边聊天，一边烤火。

这时有一个伙伴说，云儿，你讲个故事吧，你的学问比我们高。讲什么呢，面对着这大雾天，我忽然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个关于雾与狐的小说，我就讲了起来：

云雾山，云海茫茫，雾气缭绕。有一个叫张生的小伙子身背药篓，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此时雾气非常重，五步以外，全是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我一边讲着，一边看了看眼前的大雾，张生遇到的天气大概就像这种景象吧。

张生是来采草药的，他正在低头找草药，忽然，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紧接着有声音传了过来，是一个女子的呼救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跑过去，只见一白衣女子倒在一棵大树旁边。张生俯身一看，一个兽夹正夹在女子的小腿上，流着血，张生赶忙放下药篓，双手抓住兽夹，用力掰开。他又在药篓里找出几棵草药，放在嘴里嚼烂，敷在女子的小腿上。女子连声道谢。张生这才仔细看了看女子，顿时呆住了，好一个美貌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嘴，一头披肩青丝，简直是仙女下凡。

我讲得认真，他们三个听得入迷。催我再讲：

女子扑哧一声笑了，问张生为什么这么大的雾天还上山。张生说母亲久病卧床，一日不得草药，病痛难耐。女子听此，取出一张药方递给张生，然后轻启朱唇，用贝齿咬破中指，滴几滴鲜血在一片漏斗形的叶片里。嘱咐张生说，药煎好后，将血液滴入，和药一起服下，就会痊愈。说完，一道白光，女子隐形雾中不见了。

当我讲故事正讲得入迷的时候，忽然其中有一个人说，是不是该到换班的时候了。因为我们值的是前半夜的班，到十二点就得有人来换班替我们。怕下一班的人起不来，我们需要有人去叫他们。雾越来越大，越浓。密密匝匝，像一张天网将整个原野罩了起来。谁回去叫人呢？我们中间张富荣胆子最大，他在家排行第六，我们都叫他六儿，我们有的不敢走夜路，都推六儿回去叫人。他正在听我讲故事，恋恋不舍。我说，你去吧，明天再给你讲一遍。六儿这才离开了我们，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家在西面。我们说，小心点儿，别迷了路，让鬼打了墙。

六儿走了，我继续讲雾与灵狐的故事：张生回家，照女子嘱咐做了，母亲果然痊愈，行动自如。几年后，张生娶妻胡氏，胡氏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嘴，加上一头披肩青丝，简直是仙女下凡。而云雾山的灵狐，再没出现过……

讲完了以后，等了很长时间换班的没有来，六儿也没回音。其中一个说六儿是不是让狐狸精给领走了，跟着灵狐跑了。其中不知谁顺势大声喊了一声“六儿——”声音刚落，雾中竟然传来了六儿的回声：“唉——”

但是，声音不是从回家的方向西面传来的，而是从相反的方向东面传来的。六儿在雾中迷路了！实际上，这半天他一直都在我们周围转着……我们不停地喊着六儿，六顺着我们的声音走了过来。原来他并没有走出多远，他在雾中穿走着，一直在我们的周围绕啊绕啊，他就没有走出我们周围这个圈儿。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吧，鬼打墙是一种常见的迷路现象，意思就是指在同一个地方不同地走，但还是走不出那个地方，大雾天气更容易出现这种情况。这天雾这么大，他不迷路才怪呢。

当我们商量怎么再回去叫人的时候，我们听到有说话的声传来，原来是替班的主动来了。

雾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缠缠绕绕，若即若离，如同仙境；雾给我留下了美好的故事：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嘴，一头披肩青丝，仙女一样的灵狐；雾给我留下了年轻时伙伴之间的记忆：高高大大的六儿，帅帅气气的秉祥，实实在在的九儿……如今，我们几个人都已古稀，不知道雾中的记忆他们可曾记得起，可是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