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

第四章 私

陈续离开了却月城，出城门之前还不忘与守城的军官开开玩笑，顺手丢去两包蜜饯给对方。那个军官问他几时回来，他说去后山打几只雉鸡下酒，傍晚之前就回。“，如果打的多了，给你也带一只。”边说笑着，边骑着马，一溜烟奔城外的山路而去。

江夏位于江汉平原向鄂南丘陵过渡地段，中部高，西靠长江，东向湖区缓斜，以第网状平原为主，其两侧为平坦的冲积平原，东侧为梁子湖底地。三种地貌形体基本平。丘陵地形主要分布在区境北部，呈东西向带状，横刻在网状平原和冲积平原之中。江夏区东部和西部为滨湖平原，地面高程约20～40米，中部和北部有成片海拔150米左右的岗丘。境内有大小山体118座，其中海拔在100米以上的有52座，八分山海拔272.3米，是江夏的最高点。

八分山就在城后，虽是冬季，但今冬的雪下的并不多，所以山上也没什么积雪，道路虽然崎岖，但也只是枯枝败叶居多，不怎么泥泞。骑着马到了半山腰，山路变得陡峭，陈续干脆下马步行，右手牵着马的缰绳，在林中曲折前行。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块连山突起的岩石立在他的面前。

陈续站在石前，四周环顾了一下，打了个呼哨，哨音刚落，不远处相同的哨音回应而来。

不一刻，一高一矮两个人，已经站在陈续的面前，共同双手抱拳见礼“陈将军”

陈续一摆手，示意他俩不必拘礼。然后在地上找了个略干净些的石头坐下来。高个子的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是个古铜的皮肤的人，脸上棱角分明，目光如炬。他走上前，低声说道：“将军，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

陈续看着他，慢慢地说“记住三件事。一跟李寻联系，拿到军协司路引；二是叫弟兄们做好准备和训练，三月二十五在却月城西门集合；三是军械马匹和粮草准备的怎么样了，下个月起，改为每半月派人送到后山。你们这边什么情况了”

“将军，目前现有一千人，除了山上固定200人外，其余人都分散到周边山村隐匿，起事前三天在这里集结。兵器都已经打造完毕，目前圆盾差200副，长盾差100副。粮草还有够个月，将军安排人员定期送来就行。将军放心，士气肯定没问题。为将军马首是瞻！”高个子男人回复着。

“张龙，辛苦了，告诉弟兄们，这次完成任务，每人赏金50稞”陈续停了下又继续说道：“另外要准备桐油50桶，钱够不？”“够了，将军，现有的银钱存量还有不少的”高个男人笑着答道。

“我明天要出门，估计得一个月吧。这段时间有人会和你们联系，提供我们需要的，接头还在这里，方式不变。对了，药品也要备一些，尤其是金疮药。”陈续继续安排着。“另外，赵虎，你要保持和李寻的联系，但要注意保持距离，注意隐蔽，注意安全，不要被发现。如果发生意外，果断撤离，不要在城内逗留”

“喏，将军”这个叫赵虎的矮个子男人，虽然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那份干练，写满了整个脸。

“对了，将军。有件事还要向您禀报。据我们侦察，黄龙山附近好像藏了一支队伍，大概100多人，都是乔装猎户樵夫。他们持江北口音。我们没敢做太多接触，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还有，听城内兄弟回报，好像看见过几个倭国人，但是后来没跟住，又不知所踪。”张龙突然回报的这个情况，陈续确实很吃惊。

“何时开始发现的？”他连忙问张龙。

“应该是上月初七开始，黄龙山那批人从口音判断，应该不是东吴的人”张龙如实作答。

“好，那就继续保持侦察，不要打草惊蛇。另外让赵虎向李寻了解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关于这伙人的情报”。同时，城里的兄弟继续查看倭国人的下落。陈续看向赵虎说着。

“喏”赵虎清脆的回答，同时施了军礼。

“你们辛苦了，一晃在这山里两个多月了。一定要注意吃好喝好，但要做好保密工作，确保不被外人发现行踪”陈续安排了两句，然后说“走，进仙人洞看看你们的根据地”说罢站起身，在两个人的陪同下，赵虎牵着陈续的马，三人向巨石后走去。

“夫人，景升的身体还好吧？”蒯越问着蔡氏。

“唉。。。”蔡氏口打唉声，叹了口气。“不瞒异度，感觉主公的身体江河日下，朝不保夕了。近几日心悸时常发作，痰涌迷窍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我和琮儿每天都是以泪洗面，一旦主公离我而去，这将来可怎么办呢”说着，以袖掩面，嘤嘤的落起泪来。

蒯越也是连连摇头，忍不住怀想与当年刘表相识的旧事来。

当年刘表初至荆州，单马进入宜城，与中庐县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等共谋大略。刘表问道：“此间宗贼甚盛，群众不附，袁术因而取乱，祸事如今已至啊！我希望在这里征兵，但恐其不能聚集，有何对策？”

蒯良道：“群众不附的原因，是出于仁之不足，群众依附而不能兴治的原因，是出于义之不足；如果仁义之道能行，则百姓来归如水势之向下，何必担忧来者之不从而要问兴兵之策呢？”

刘表又顾问蒯越，蒯越道：“治平者以仁义为先，治乱者以权谋为先。兵不在多，在能得其人。袁术为人勇而无断，苏代、贝羽皆一勇之武夫，不足为虑。宗贼首领多贪暴，为其属下所忧。我手下有一些平日具修养的人，若遣去示之以利，宗贼首领必定持众而来。使君便诛其无道者，再抚而用其众。如此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使君之盛德，必扶老携弱而至。既而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袁术等人虽至，亦无所能为了。”

分析过后，刘表叹道：子柔（蒯良字）之言，可谓雍季之论。异度（蒯越字）之计，可谓臼犯之谋。便使蒯越遣人往诱宗贼，来者五十五人，皆斩之。并袭取其众，或即授以部曲。唯有江夏贼张虎、陈生拥众据守襄阳，刘表乃使蒯越与庞季单骑往说降之，于是江南悉平。刘表自此理兵襄阳，以观时变。蒯越佐刘表平定境内，刘表得以强大。诏书拜章陵太守，封樊亭侯。

“夫人，您也知道，我多次劝说主公尽早归附曹孟德，逍遥的做个汉室宗亲，守得一方，以朝廷之利器，保荆襄九郡之太平。可无奈，每每谈及于此，景升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我也是不好再多说。时至今日，东吴发兵征讨黄祖，一旦周郎背言，入侵荆州，倘无江夏之险，荆州危矣。而万一曹操与孙权结盟，驱刘备、分荆州，我辈奈何？虽然蔡、蒯宗族无忧，但荆州已分数段，绝无再兴之理。望夫人明鉴，再劝劝景升吧”蒯越近似哀求的对蔡氏说道。

“异度兄，家姐也很着急。我这个姐夫人品贵胄，可就是这优柔寡断的劲儿，我真是捉摸不透。”蔡瑁连连叹气道“黄祖貌合神离，主公以为犄角，竭力援助；刘备，世之枭雄，主公以为兄弟，安置妥善，可如今尾大不掉。今天立刘琦为世子，明天又要立琮儿为荆州牧，左右摇摆，人心浮动啊。异度，你这次回来，一定好好劝劝主公，我这当小舅子的，不宜说得太多了”

“夫人，德珪，我这次回来本想先见主公奏事，既然二位提前约了，我就必须到。我想有三件事至关重要：一要防黄祖将江夏拱手让与周郎；二要防刘玄德对荆州虎视眈眈；三要立下刘琮为继承人的大事。这几件事，我会逐一向主公禀明，早做决断”蒯越不慌不忙的说道，蔡瑁在一旁不断点头。

“另外，夫人，陈续的事，到底何故，我有点糊涂，这。。。”蒯越问蔡氏。

蔡氏稍顿了下，然后轻声说“异度是自家人，那就不瞒你了。陈续是黄老推荐给我的，我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得体有度、聪慧过人，所以就派他去黄祖那里做事了。”

“哦。。。”蒯越这才明白。

蔡氏口中的黄老，正是沔阳名士黄承彦，那是南郡大士蔡讽（蔡瑁、蔡氏的父亲）的女婿，刘景升的连襟。其女黄月英，女婿诸葛亮、字孔明人称“卧龙”。黄承彦与襄阳名士上层社会圈子:庞德公、司马徽等人交好。更与当世奇才庞统(凤雏)、徐庶、崔州平等人亦师亦友。他举荐的人，蒯越也是一时无法评价了。

“异度，这次一定把第三件事先落实了，免得我这心里总是提着放不下，如何？”蔡氏问蒯越。

“好，夫人。我一定尽力做到”蒯越坚定的回答。

“好吧，先不说这些了。来，开宴！”随着蔡瑁的吩咐，侍者们开始上酒菜了。

菜肴刚刚布满几案，一名卫士进入堂内，在蔡瑁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叉手侍立，等待指示。

蔡瑁一皱眉，对着蔡氏说道“伊籍求见，见吗？”

蔡氏轻声的说：“无妨，他是景升的同乡和挚友，我们还有求于他呢，让他进来吧”

卫士看着蔡瑁，蔡瑁示意让其请人，侍卫转身出了正堂。

时间不大，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走进来，此人精神饱满，脚步落地有声，三绺短须，慈眉善目。进到堂上分别向几人见礼后，开口笑说：“夫人，闻得异度兄归来，夫人在此设宴，我想讨杯酒吃。不请自来，勿怪，勿怪。。。”

蔡氏起身笑着说“哪里话来，刚才还在说若是机伯在，这席间岂不更妙，赶紧坐。”示意伊籍在自己的右手边落座，侍者们忙着增加酒菜食箸酒盏。

伊籍刚一坐下，就向蒯越说道“异度此番江夏一行很辛苦，愚弟这厢问候了”

蒯越忙还礼“机伯，严重了，就是巡游一番，谈不上辛苦。”

此时，蔡氏举杯示意，几人寒暄停止，纷纷看向主座席上。蔡氏微笑环顾左右，然后说道：“今日，大家齐聚，为异度将军接风，来，先满饮此盏”说罢，以袖挡住面前，一饮而尽。

蔡瑁十分不喜欢伊籍，他认为伊籍虽是刘表乡里故交，但却心生外向，与新来的刘备走得太近。蔡瑁清楚的记得，刘备在刚到荆州时得名马的卢，并以之赠予刘表。蒯越告诫刘表，的卢乃凶马，劝刘表将其奉还。刘备不知其意，便自乘之。伊籍闻其事，告诸刘备，刘备因服其豁达，故常与之往来。后蔡瑁几次设计欲杀刘备，亦赖伊籍从中警示，刘备方免于难。细作早已向蔡瑁汇报相关内幕，故蔡瑁心恨之。

酒过三巡，伊籍开口问向蒯越：“异度，黄祖此次凶多吉少了吧？”

蒯越叹了口气“嗯嗯，东吴此番蓄力一击，恐江夏危矣。前两次江夏之战，老本折腾的也差不多了”

“德珪，我们是否要给江夏援助呢？”伊籍又问向蔡瑁。蔡瑁见到伊籍，心底虽然恨意恒生，但脸面上还是会过得去的，他清咳了一下说道“机伯兄，传言宛城方向，曹军已经准备向新野进发，势必危及荆州，我等如何解困，需主公定夺，机伯有何见教？”

“唉，危及之秋，我等自当竭力。黄祖世代务农，此人自幼家贫好武，号曰“飞将军”。性格豪迈，轻财好施。每逢遇有贫困同乡，无不掏腰包相助。在主公麾下备受赏识。以其为江夏太守，负责防守长江要地，以抵御敌军南犯。”伊籍开始说，蔡瑁忍着听。

“黄祖认识到江夏的战略位置，认识到这里防守的艰巨性。作为南方门户，江夏不仅战略位置重要，还关乎到荆州的存亡。黄祖勉励自己担起重任，日夜训练水军，储备粮草，巩固城池。他时刻警醒自己不能有丝毫懈怠。如此几年下来，江夏防务日趋完善。他誓死效忠主公。十八年来屡建奇功，使得荆州安稳。主公更是极尽嘉奖。记得有诗称:“老当益壮虎须闲，江上骁将五十年！”

“机伯兄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了”蔡瑁有些厌烦，实在听不得伊籍喋喋不休的诉说。

伊籍一笑，他知道蔡瑁素日就恼自己，但事已至此却不得不说。“我觉得荆州一定要出兵协助，否则，唇亡齿寒的道理，人人都懂，唉。江夏一失，荆州门户顿开，再也没有对江东的威慑和压力了。。。。德珪，不是吗？”说到此处，伊籍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机伯，你说得很对”蔡瑁接过话头，“然，我觉得荆州若稳，需后继无患。兄以为二公子琮，当立否？”说到这里，蔡瑁已然是在逼问口供了。

“将军，这有三具尸体”刚进树林欲要解手的一名东吴士兵，撒开丫子跑向大路，边走边嚷着。

“慌什么，不就是死人吗？没见过啊！大呼小叫的，过去看看”一个大嗓门制止了士兵的呼喊。路上走着一队士兵，为首是一名骑马的将军。这个将军若在马下大约身高七尺，细腰乍背，大约有三十八九的样子，鼻直阔口，朗目宽眉，声音洪亮。一身铠甲，红色斗篷，腰悬佩剑。

他勒住缰绳，吩咐士兵跟刚才报信的人走入林中，不一会，抬出三具尸体放在地上。突然有士兵说“哎，将军，看，有个还活着。”将军下马仔细观看，见这具尸体面朝下，背部中箭，左手还在微微的颤抖。他小心的搬扭这人的脸，不看则已，大吃一惊。“孙将军？”

说罢急忙下令“小心抬起来，快，回营！”说完，不再骑马，亲自带着三名士兵抬起这人，快步向前。

看着一行人急速走远，另一侧林中两个人青衣蒙面人露出头来望向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开心的击掌对视，其中一人自言自语道：“甘兴霸来的真是时候，这回周公瑾有麻烦了。我们走!”说罢，两人便快速隐身林内，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