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北京大学通选课程《爱的心理学》吴东晓、陈一茹、 严心月、吴矜影的小组作业。指导教师为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李同归老师。版权归学生们所有。如需要转载，请联系本专栏。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基于Sternberg爱情三角形理论的人物心理分析—以“爱在”三部曲为例

吴东晓 陈一茹 严心月 吴矜影

（北京大学）

“爱在”三部曲是指理查德.林克莱特执导的三部电影<Before Sunrise>（《爱在黎明破晓前》）、<Before Sunset>（《爱在黄昏日落时》）以及<Before Midnight>（《爱在午夜降临前》），每部电影相隔九年，讲述的是一对在异国偶遇的男女从旅途邂逅到错过约定，从再度重逢到共同生活的漫长经历，展现了爱如何贯穿了他们从青年至中年的人生。这一系列电影有着丰富的内涵和复杂多义的主题，大量动人对白的堆砌，是浪漫控和文艺控的必看经典。本文，我们首先介绍了Sternberg的爱情三角形理论，然后利用爱情三角形理论，从激情，承诺，亲密三个角度，对这一系列电影中两人的浪漫爱情进行分析，并对两人不同时期的爱情，按爱情三角形理论的分类方法进行了总结归类，以期在这种剖析下从更多角度以及更深刻地理解一份完美的爱情。

关键词：“爱在”三部曲 斯滕伯格（Sternberg） 爱情三角形理论

这部系列影片的故事主题是美国青年杰西与法国女孩赛琳娜历时18年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始于<Before Sunrise>里的一次火车旅行的邂逅。美国青年Jessie（ Ethan Hawke 饰）在火车上偶遇了法国女学生Celine（Julie Delpy 饰），两人在一对邻座夫妇的争吵中相视一笑，互生好感。Jessie邀请Celine到餐车休憩，Celine欣然应允。当火车到达维也纳时，Jessie盛情邀请Celine一起在维也纳进行一日游览。与Jessie一见钟情的Celine接受了邀请。下车后，二人相伴游玩维也纳，在少许的尴尬过后，他们开始无所不谈，从人生到死亡，从爱情到婚姻，从环境保护到战争和平，从神灵到性爱，在交流中他们感情逐步升温，被彼此疯狂地吸引着，双双坠入爱河。然而他们这段炙热的感情只能到黎明破晓之前，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分离，而他们又恰恰不希望互留联系方式而破坏了这美好的神秘。于是他们选择轰轰烈烈得为彼此绽放一晚，天亮之后说分手。只是第二天早上当Jessie送Celine上火车的那个瞬间，他们还是按耐不住想要再次相遇的冲动，约定了六个月后在此重逢。

第二部<Before Sunset>，已是两人初次邂逅的九年之后。九年间，Jessie将二人初次邂逅的经历写成书并畅销全球。Jessie在一个巴黎开签售会时无意中瞥见了躲在书店一角的Celine，于是两人重逢。只是这次重逢仍旧仓促，只剩Jessie晚上赶航班前的几个小时。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打破了重逢的略显拘束，迅速找回了九年前无话不谈的气氛。原来九年前二人的六月之约并未如愿以偿，Jessie去了维也纳，而Celine因祖母忽然去世，未能如期赴约，二人错过了那次约定的重逢。此时的Celine已是国际环保组织的一员，而Jessie则已娶妻生子，过上了他并不期待的婚姻生活。没有改变的是，两个人边走边聊，仍然无所不谈，兴致勃勃。Jessie最终把Celine送回巴黎的家里，并请求Celine为他用吉他弹唱她自己写的歌曲。在那首华尔兹中，Celine对九年前那个翩翩少年的思念与怀想缓缓流露，绵延不尽。Jessie深情地看着Celine，影片结束。

第三部<Before Midnight>，影片又来到了九年之后。Jessie和Celine正在驱车载着两个女儿赴希腊度假。很显然，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在这一部中，Jessie已经是一个41岁的中年男性，曾让Celine为之着迷的红色胡子已渐显斑白。Celine也已经成为一个大腹肥臀的中年妇女，略带一丝残存的风韵。像每一对步入婚姻的人们一样，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了那种朦胧神秘的美，他们关系的主题依旧无可奈何地转向了油盐酱醋，工作、孩子、家务等等。他们开始为生活点滴吵架，为工作规划吵架，为Jessie的前妻与儿子（与前妻所生）抚养问题吵架。两人在单独相处的夜晚准备做爱时因为一个电话引发了激烈的争吵，并爆发了双方累积的矛盾，并不欢而散。而最终，Jessie还是找到了Celine，用时光机的童话化解了这次危机。

20世纪8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斯滕伯格（Robert J. Sternberg）基于大量文献调研及实证研究基础上，参考借鉴如斯皮尔曼智力二因论[1]，汤姆森智力本质模型[2]，瑟斯顿群因素理论[3]等经典理论，同时对沃尔斯特（E. Walster）、马斯洛（Abraham H. Maslow）、田诺（Dorothy Tennov）等学者有关爱情心理相关研究成果加以批判性分析，最终创造性地提出了爱情三角形理论（Triangular Theory of Love）。这一理论将爱情视为三种基本元素共同构成的产物，其分别为亲密（Intimacy）、激情（Passion）、决定/承诺（Decision/commitment），并对各元素内涵作如下阐释：

亲密成分意指在爱情关系中能够促进亲密、联结、结合等体验的情感，换言之，其能够爱情的温暖体验。亲密成分具有以下可能的具体表现形式：

（1）对于改善所爱对象福利的愿望；

（2）与爱人共处时所体验的幸福与满足；

（3）对于所爱对象的高度关注；

（4）在需要帮助情境下对于爱人的依靠与求助；

（5）互相理解；

（6）对于自我及一切的分享；

（7）获得来自所爱对象的情感支持；

（8）给予所爱对象以情感支持；

（9）与爱人亲密交流；

（10）珍视对方。

激情成分对应于爱情关系中引起浪漫、肉体吸引及性完美的驱动因素，包含哈特菲尔德与沃尔斯特所提出“一种与特定对象结合的迫切渴望”[4]概念，这种对于与特定对象结合状态的向往与渴求成为激情体验中多种动机的唤醒源。除占据主导地位的性渴望以外，其他需求的发生如自尊、成功、支配、自我实现等同样可能引发激情体验，但需要注意的是，亲密成分应当优先于激情成分表现，即当双方亲密程度达到特定时才会促使激情成分的发展与显露。

决定/承诺成分可解读为双重含义：短期而言，其表现为爱的决定，即个体决定爱（love）一个特定的对象；长期而言，其表现为对于维系爱情关系而作出承诺或担保，其中决定往往于时间顺序及逻辑顺序方面优先于承诺。

以上二者并无确定的一致性关系，即不可由一方推导至另一方，在现实情况中，许多人实际承担了对他人的爱，但却持不承认或不许诺的态度。尽管决定/承诺不若亲密或激情成分那般能够为爱情关系带来“升温”体验，但却能够与亲密、激情成分互动，以为爱情关系的相对稳定与长久发展提供重要保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亲密成分作为爱情关系中“温暖”的存在，激情成分作为“热烈”的存在，决定/承诺成分则作为相对“冷静”的存在，三种共同构成爱情形象化表示——三角形的三个顶点，所占比重随着时间推移及关系发展不断发生变化，并最终形成8种爱情关系类型[5]（如下所示）。

在Before Sunrise中，他们的亲密尤其明显并且几乎体现在每时每刻：Jessie和Celine在火车上初次相遇，但他们一见面就开始分享他们的自我，包括一些感受和家庭的一些情况，并且他们两个人对对方所要说的话题都保持高度的关注，他们很开心的交谈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们享受于他们的交谈中，这是亲密的一个重要特征——正如他们下车前的对话中所说——“我很喜欢和你聊天”，“我也是”。

下了火车后在公交上，他们对自我的分享又更深了一步。借助一个问答游戏，他们对对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两个人在这个问答中的高参与度、高关注度以及高真实度也表现了他们分享他们自我的全部的高意愿。“情窦初开”、“坠入爱河”、“什么事情让你不爽”、“什么事情让你困惑”——这些或喜或哀的问题以及类似“我不喜欢留在美国”这样无顾虑的真实回答无疑体现了他们之间的无话不谈的亲密。

下了公交后，他们仍然在继续互相了解，并感受着与对方在一起时候的快乐。他们在试听室里看着对方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他们在散步时谈论到关于死亡、关于自己的父母并且给对方以情感方面的支持；他们在夜总会中讲述自己刚结束的感情、在酒吧模拟与朋友打电话；这些无一不代表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了解和他们亲密程度的加深。不过他们之间的亲密并不等于完全相似的感受和完全相同的认知，他们也在看手相的反应、写诗的反应、包括对女权主义以及男女之间的关系的看法时，他们也有分歧，但他们理解对方，给对方支持，这也是亲密的重要体验。

最终，在那个夜幕降临的公园，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亲密、他们之间的互相了解、互相信任，最终使他们做出了六个月之后再见面的承诺，他们的激情也因为彼此的承诺在对饮红酒中达到了顶峰。

在Before Sunset中，他们的亲密也持续地体现着：他们的见面有些意外，但那种在一起的快乐感觉却仍然持续着，听说Celine没有按照约定到场，Jessie感到失落，不过他理解对方一定有事情（Celine也的确是因为参加祖母的葬礼才爽约）而用“善意的谎言”表示自己也没有到，这是亲密的表现。但当Celine认真地询问他为什么也没到的时候，他对Celine仍然只能表现出真实的自我，这也一种亲密的表现。看似相反的表现，其实都表现了他对Celine的亲密。

他们继续一同走着，也继续地面带笑容，说明他们在一起时仍然很快乐。他们仍然在互相了解，了解这九年来两人所经历的和他们的变化——他们的感情生活、家庭生活；了解这九年来他们的成长、他们对人生一些新的看法。他们自由、毫无顾虑地倾诉着，因为他们信任对方、在需要帮助和支持时指望自己所爱的对方：当女主说“浪漫没有了”、“爱情不属于我”、“爱情与现实不一样”的时候，这样把一个可能有些糟糕的自己的全部都表达出来的时候，男主表达了自己的理解、努力安慰女主、并且提供情感上的支持;当男主诉说“爱的意义不仅仅是责任”，表达出自己的感情需要的时候，女主也提供了情感上的支持。这种双方对对方的信任、理解以及相互的支持正是亲密的最好体现。

在Before Midnight中，他们的亲密也仍然存在：他们已经结婚并有两个女儿，他们已经相互了解对方很深，而且也会因为一些琐事而引发矛盾。但当女主倾诉自己的烦恼时，男主尝试建议女主改变，但当女主说明“我决定做了”之后，男主仍然表示了自己的理解和支持；他们两人在一起相互开玩笑、相互回忆、相互依偎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很快乐、很满足；他们也仍然在互相的交流着：他们聊关于艺术、关于电影、关于科学、关于人生、关于信仰——在分歧中相互支持、在矛盾中相互理解，这些都体现了他们之间的亲密。

在Before Sunrise中，两人关系中的激情元素无疑是明显而强烈，并且贯穿全程的。

Jessie和Celine在火车上相遇并相聊甚欢。两人第一眼就被对方的外貌所吸引，Jessie是帅气的美国青年，“有美丽的蓝眼睛，好看的粉色嘴唇，油光发亮的头发，有点儿高有点笨拙”；而Celine则是肌肤胜雪，眉目灵动的清新法国少女。这种外貌吸引令他们想要接触和认识对方。Jessie也正是因为这种外貌吸引的驱动，以及双方短暂愉快的聊天的内在吸引基础上，邀请Celine一同下车在维也纳共度一日，才有了后面故事的展开。两人共度的一天可以说是这种强烈的性吸引主导的结果，同时，两人在共度的一天中有着大量真实坦诚的语言沟通和语言共鸣，死亡，生命，社会，内心的细微感受等等。性的吸引与精神的吸引是相辅相成的，于是，在这个故事的惊艳浪漫的背景设定下，这种激情便发展推进地十分迅速且自然。在公交车上的后排互相问答，双方分享了性和爱经验，Jessie试图撩起Celine的一缕头发，又在Celine转过身来的一刻假装整理自己的头发；在唱片店两人一起在试听室听音乐，双方都在偷看对方，对方看自己时又假装看别处；在摩天轮上看日落，Jesse腼腆而犹豫地尝试着浪漫之吻，Celine也情感暗合，在浓情的一吻之后，浪漫更是迅速发展。最后，在夜幕的公园草坪上，性爱让这段浪漫达到了高潮。这种激情如此强烈与特别或许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即他们两人的浪漫建立绝对理想的前提之下，在他们构筑的理想体系，完全脱离开了现实生活的困扰。双方都认为这一夜过后两人不会再相见，于是这个美好的夜晚才意味着更多，这种激情才更加令人难以忘怀，这种激情最终也矛盾地驱动着他们在离别前约定六个月后再次相见，激烈炽热的浪漫激情在完美的高潮中戛然而止。

Before Sunset中的激情元素，相对九年前相遇时清新纯粹的强烈激情来说，则更加复杂。九年过去，两人在三十出头时重逢，Jessie有了家庭，已成为作家，将那一晚的美好经历记录成书，不再是一头充满艺术家气息的长发，短发和瘦削的脸展现着他的成熟干练。Celine在环境组织里工作，面庞已少了少女的天真与青春，变得精瘦优雅，头发扎在脑后，对衬着Jesse的老练。两人在Jessie法国签售会上重逢，无疑是内心激动的。但已经不再是内心小鹿乱撞的青春少年，所以在重逢的那一刻，或许双方内心更多的是九年前完美浪漫一晚在心中留下的激荡，而非来自当下的双方的性吸引。两人叙着旧，了解对方过去的现在的生活，争执着那晚的细节。两人都有着有趣而坦诚的灵魂，而九年后的交流变得更加成熟，不过仍旧像相遇那晚一样，暗涌的情愫在大段的交流中有节奏地发展着。两人似乎认为所有的浪漫在一夜之间消耗光了，认为现实根本和爱是矛盾的，认为九年前的那一晚太过特别以至于无法再感受到其他的浪漫。Celine天性浪漫，不喜欢被生活中琐事困扰，在不断更换男友的过程中如她所说“人们总是觉得自己是唯一痛苦的”，她满心都是伤痕。而Jessie能激发她重获生活激情，她对这激发深信不疑，她无法抗拒地投向激情的怀抱，哪怕这怀抱仍将昙花一现。本要去机场的Jessie把Celine送回家。两人在上楼梯时稳重的沉默中，混杂了离愁别绪或是难以表达的期待。片尾Celine弹着吉他唱华尔兹，唱着他们的相遇对她的意义，此时激情的情愫达到高潮，他们再一次沦陷了。相比相遇时的清新的，猛烈的激情，此时的激情元素是在双方而立之年的成熟稳重中推进的，双方都知道这个年龄的“激情”在负责的前提下意味着选择另一种生活，但同时过去经历的羁绊也使得这种激情更加厚重和不可避免，更加复杂。即便结局是开放式的，但大致也能猜测他们不会再错过彼此了。

Before Midnight中的激情元素是略显平淡的，或者说此时两人的亲密关系依然内化为了深刻的爱与精神陪伴，性吸引的元素仍然存在，但已不再是主导他们之间关系的成分。两人步入中年，容貌已有些衰老，身材也已走样。在九年前重逢后他们走到了一起，Jessie离婚并和Celine在一起，生了两个女儿，爱情化入了平淡生活之中。在驾车行驶的长镜头里，后排坐着两个女儿，聊着工作生活琐事，两人开始有了分歧和争执。不同于前两部影片的始终的二人独白，Before Midnight中有了餐桌上的多人的惬意随性的谈话。随后在朋友安排下，两人决定暂时放下孩子，度过一个二人之夜。也正是在路上他们久违地在没有家庭琐事的缠绕的情况下聊起了天，婚姻，子女，生命，死亡，衰老，Celine对女性独立意识的表达也为后面矛盾的爆发做了铺垫。两人在海边一起凝视着日落，在难得的二人世界中感受思考着关系的变化和矛盾。酒店里双方准备做爱，这种性爱相比前两个阶段或许是成熟的，新鲜感或许已不再，更多的是在陪伴了多年后的亲密与熟悉。但这场性爱又因小事引起的争执被打断，并最终演变为情绪的大爆发，两人历数着自己的委屈和牺牲，直白地摊开所有的问题。Jessie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父爱缺失想搬去芝加哥，Celine则不愿家庭进一步地吞噬作为女人的自我的生活与探索，两人在矛盾爆发中愤然分离。然而影片的最后还是浪漫，温暖，有趣的。Jessie还是找到了Celine，两人在Jessie的时光机器的调侃与真诚表达中似乎回到了原点。如前所述，这个阶段的激情成分，大部分已然在家庭，生活的琐碎中内化为了平静但深刻的陪伴与爱。但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之前的炽热激情在心中激发存储的巨大能量支撑着双方化解了一次次像这样的矛盾，将爱情一直持续演变成如今绵密悠长的相濡以沫。

Before Sunrise讲述了一段美好的相遇。因为他们注定要在第二天分开，所以他们不用去想未来，不用去想任何不愿想的事情，抛开了爱情的条条框框。我们可以从这一段浓缩到一夜的纯粹爱情中，看到一对恋人从试探，到青涩，随之热烈，进而担忧，最后坚定地作出承诺的过程。男女主角都是美到惊艳的年纪，因为年轻时最直观的美而有了打开话匣的勇气，又因为迷恋彼此的才华一起走下了火车。在电影结尾处，Celine坦白：“事实上，我们下火车时我就决定要和你睡觉了”，可见同Jessie下火车，是Celine为彼此感情做出的第一个承诺。在电车上，Jessie和Celine玩起了真心话游戏，Celine讲述了她的初恋男友：“那个夏季末我们写下了一些爱的宣言，我们保证要一直通信，还要尽快再次见面。”“见了吗”“当然没有”。过往的经历使得两个人都讨厌这种空洞且无意义的承诺，因此这对注定明天就要分离的恋人相互约定，“不欺骗，不猜忌，只把今晚过好”。然而，经过了公园里一夜的缠绵与告白，两人的感情上升到了新的高度，他们终于正视了自己内心对爱的渴望，对彼此的珍惜和想念，并在离别前最后一瞬作出了承诺：“六个月之后此处再相见”。

Before Sunset揭晓了了前一部末尾留下的悬念：Celine由于祖母去世，没能赴约，Jessie在车站等了几天失望而归。二人再次相遇已是九年之后，Jessie已结婚生子，Celine也有稳定的男朋友，然而他们过得并不快乐。Jessie坦言自己和妻子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实现内心中对自我的完美期许。“我记得在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和‘谁’结婚这个问题很重要……到头来这只是一种负责的表现，就是说，担负起你的责任来，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在过去的四年里，做爱还不到十次……梦见我的妻子就坐在那里，看着我，我却觉得她离我万里之遥”Jessie回忆道，可见男主和妻子是只有“承诺”没有“激情”跟“亲密”的“空洞式的爱情”。Jessie内心深处依然爱着Celine，他用四年时间将自己和Celine偶遇的故事写成小说，就是为了再见Celine一面。而Celine也在读了那本小说之后，内心燃起了对爱与被爱的渴望。在此之前，Celine的感情生活屡屡受伤，她早已不对浪漫抱有幻想。在故事的最后，Jessie决定不再赶他的飞机，而是留下来陪Celine，这是九年后他再一次为她做出的承诺，就像她决定同他下火车一样。而这一次，他的承诺代价更大，程度也更深。

Before Midnight中，时间线距离上一部又推进了九年，Jessie和前妻离婚，和Celine生活在了一起，且有了两个女儿。在有了最美的相遇和最幸运的重逢之后，爱情的下一步只能是生活了。Jessie一家人到希腊度假，席间几家人坐在一起聊天，一对希腊小情侣讲述他们一年前的邂逅，在分离后，他们几乎每天联络，用Skype视频聊天，彼此努力维持着对爱的承诺。Jessie和Celine相识了18年，尽管他们依然有聊不完的对话，但内容已经从天马行空的幻想变成了生活琐事。他们也会有矛盾，甚至因为琐事激烈地争吵。在争吵之后，Jessie说，“如果你想要真爱，这就是爱，这就是生活，不完美但真实……我告诉你我无条件爱你”。纵使被时光消磨了青春，被生活冲淡了激情，被各种争执疲惫了心灵，他仍然能毫不犹豫的说，我爱你，这恐怕便是爱情中最深沉最长久的承诺了。

从黎明到黄昏至午夜，相遇、相知、相恋、分离、重逢、厮守等经典爱情场景于近20年的时间跨度中依次呈现，这段由虚构人物所演绎的真实故事似乎折射着每一个人的爱情体验。浪漫关系发生初期，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表现为强烈而鲜明的亲密元素特征，双方具有通过语言、肢体交流等消除不确定性的迫切需求，正如Livingston所描述；随着亲密程度的持续上升，决定与激情元素相继出现，并逐渐占据主导地位。解除对于偏好资源审慎考量的桎梏，仿佛刻意回避般的承诺进一步强化的性吸引的影响，终于在较短时间内迅速达到顶峰（如下图所示），从而成就了最为自然的浪漫之爱（Romantic love）

图 1 获得动机的对立过程理论（Solomon,1980）

若青年时代的迷恋如同日出一般朝气蓬勃，则中年时分的现实生活便带有几分日落暮霭的颜色了。9年的分离未曾使这对主人公之间的热情消耗殆尽，而更多以潜在的（latent intimacy）的方式存在，或许是蔡格尼克效应或首因效应的附加作用，使其能够在重逢等特定情境下以较高水平被再次唤醒；眼神交汇时的脉脉温情反映出这对恋人在无意识的干预下，对于彼此间亲密关系的重新感知与定位。其中男主人公所表现的爱情状态尤其值得关注，在失去客体，即女主人公后，其表现为鲜明的无效水平的激情唤起，直至重新遇见对方，才促使消极唤起的减弱，直至回复基线或接近基线的稳定状态（详见图1）。这一阶段决定/承诺元素的表现并不显著，小组成员认为双方均呈现喜欢的爱与心醉的爱的叠加状态。

从充满激情与浪漫的初识热恋，至充满回忆与感动的他乡重逢，爱情的滋味逐渐回归于平淡，相守与承诺成为生活的主调。根据Sternberg相关理论，在一段亲密关系内，决定/承诺元素的显著水平或影响较大程度取决于关系是否成功，换言之，男女主人公亲密关系由短期至长期的延伸使得承诺水平呈渐进性增长，最终家庭关系亲密关系稳定性维度表现为承诺特性的高水平。在相扶相挟的人生旅途中，激情要素逐渐隐退，亲密与承诺元素成为主基调，呈现出友谊式的爱与完全的爱的和谐状态，尽管分歧、争吵等干扰可能会使得爱情三角形稳定状态发生变化，甚至发生关系内二者所持三角形的错位与分离，但长久的磨合与情感积淀亦允许修正与调整得以及时发生。

[1] Drever J. Spearman, C. The Abilities of Man[J]. Mind,1928, 29.

[2] Thomson G H. The factorial analysis of human ability[M].London: University of London Press, 1948.

[3] Thurstone LL. Primary mental abilities[J]. Science, 1938,9(3):270–275.

[4] Hatfield E, Walster G W. A new look at love[M]. Lanham: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 1981.

[5] Sternberg R J. A triangular theory of love[J].Psychological Review, 1986, 93(2):119-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