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赌局（1）

蕊芝把拇指按在她公寓门的密码器上，门滴的一声打开，于此同时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蕊芝推开门，欣喜地拿出手机，C终于回信了。点开信息，然而不是C发的，发信人是卢子成。

[蕊芝，明天下午我和你们一起飞las Vegas，你爸爸不放心你一个人。]

蕊芝心情不是很好地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怼回去：

[我不是一个人好吗，有黑宇陪着我呢。]

[他是你的保镖，我是你的保姆，哪个都不能少。]

蕊芝笑了起来，感到心情好了一点。虽然有时候挺烦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卢子成非常聪明，有幽默感是聪明的表现之一。然而和大多数聪明人不一样，卢子成没有那种因为拥有智商高而与生俱来的自负。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并且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通过进行自嘲来达到目的，比如现在。

[好吧。反正机票是你定的，给自己多买一个位置吧，成哥。]

第二天蕊芝早上去上班，中午回家取行李，再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和黑宇驱车去了机场，对于这场期待已久的行程蕊芝认为要有点仪式感。蕊芝信仰活在当下，所以虽然昨天经历了一些不愉快，她现在心情依旧是非常好的。到了候机楼，卢子成已经等在那里了。然而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嘴唇略微发白，头发不似一贯那样整齐的梳好，向各个方向翘着，西装衬衫也没有别进裤子里。

“成哥，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蕊芝看到卢子成的样子，上前抓住他的小臂，关切地问道。

“没事，昨天帮个朋友摆平了点事而已，一晚没睡。”

“这样，我昨天也和我的朋友闹了点矛盾，我理解你，成哥。那你的朋友现在好点了吗？”

“…我朋友，无大碍了，无大碍了。”卢子成看着地面，眨了眨眼，目光飘忽不定。他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终于他抬起头，给了蕊芝一个疲惫的微笑。

“真的吗？”蕊芝依然很担心，“你知道的，成哥，对于我来说你就像家庭成员一样，如果有任何我可以帮助的地方，我一定——”

“——我知道的，蕊芝，我知道。”卢子成打断了蕊芝的话，他拍了拍蕊芝的肩膀，“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我能处理好，别担心。”、

Las Vegas的飞行很顺利，除了头等舱的票没有了，卢子成只能挤在经济舱之外，一切都很好。倒不是说他有任何抱怨，卢子成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蕊芝和黑宇愉快地聊了一路，不像刚从法国回来那样，不敢和他说话。也许是几个月的相处让蕊芝放松了些，也许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但是又要保持不被对方发现自己喜欢他，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不过也很有可能的是，黑宇知道蕊芝喜欢他，只是他没有挑明，而是跟着蕊芝一起装傻。不过究竟事实是怎么样的，蕊芝不是特别在意，只要黑宇不想着离开，她就总是有机会的。

下了飞机已经是深夜，有安格柴尔德安排的专车来接她们去Wynn酒店。蕊芝喜欢Wynn，尤其是las Vegas的Wynn，280000平方英尺的游戏区域，想不到游戏人间更好的去处了。蕊芝认为自己是个玩家，各种意义上的：人生，爱情，或者只是单纯的赌博。是的，赌博在蕊芝看来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因为玩的终究不过是贪婪和恐惧，人的本性而已。比起爱情和人生，蕊芝觉得赌博单纯易懂多了。安格柴尔德赌局于第二天晚上8点在Wynn私人赌厅开始，在那之前蕊芝一行人有足够的时间休整。

“黑宇，你会玩牌吗？” 安格柴尔德的人在酒店大堂check in，蕊芝和黑宇住对门，卢子成住他们下面一层。

“会。”

“玩的好不好？”

“还可以。”

“那就是很好咯。”蕊芝了解黑宇。问他好不好，他说“还可以”，就表示专业级别；问他累不累，他说“有点累”，就表示他估计已经站不起来了。

“你玩的好不好？”黑宇问。

“一等一，不然我也不敢来，毕竟这是500万美元起步的事。”

“听起来你胜券在握了。”

“那必须。和一大群老大爷玩而已，怕什么。”

黑宇本来想提醒她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然而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从他的余光中走进视野。

“葛蕊芝小姐，你好，”男子走到离蕊芝一个礼貌的距离后发声，蕊芝转过头，见男子伸出手，于是也伸出手，男子绅士地握住了蕊芝的四根手指，在空中略微顿了一顿。“我是Sorrento工业的John Sorrento, Leon Sorrento是我家公。葛小姐，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Sorrento工业蕊芝是听过的，在北美名气很大，看来不只葛家一家派了二代来这个赌局。John Sorrento穿着一身白色的三件套西装，黑色衬衫领口别着一副墨镜，一副度假的派头。和他又多寒暄了几句，两人互相留了手机号，Sorrento约蕊芝明天一起吃午饭，蕊芝没有拒绝。在蕊芝看来，多一个富豪圈的朋友有利无害。虽然她平时不混los Santos的二代圈，对他们奢靡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兴趣，但是多一个朋友总归不是坏事，谁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人脉就能派上用场呢。

回房间的电梯里，客房服务人员推着行李车，黑宇站在蕊芝身边，卢子成也在，疲惫地垂着头。

“成哥，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哦对，差点忘了，”说着卢子成从随身单肩包中掏出一个塑料皮文件夹，“都在这里了，电子版已经叫人发到你的邮箱。”

蕊芝接过文件夹，翻了一翻，道：“真是辛苦你了成哥。”

卢子成看着蕊芝愣了两秒，笑道：“有长进啊蕊芝，这是要挑大梁的节奏啊，做事也周全了做人也礼貌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别了成哥，我这都是为了玩，你看看我的游戏视频，更周全更有礼貌。”

“你不一直管你的游戏视频叫事业吗？现在怎么改口叫玩了？”

蕊芝没好气地一拳锤向卢子成，卢子成笑着躲闪。

到了房间安顿好已经是凌晨1点，蕊芝打了个哈欠，把刚洗过的头发用毛巾包起。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了光线昏黄的床头灯，开始看卢子成给她的文件。厚厚一本几百页的文件里是赌局的游戏规则和所有参加赌局的人的资料，能搜集到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德州扑克玩的就是心理战，提前了解一下对手们总没错。蕊芝翻看第一页，上面介绍了安格柴尔德家族赌局的简单历史。从1920年开始，安格柴尔德4年一次的世界富豪聚会已经办了差不多有100年。最初罗斯.安格柴尔德开设赌局只是为了自己可以建立人脉，然而没想到这个方法效果非常的好，在福布斯富豪圈里很受欢迎。毕竟玩玩牌，从忙碌的生活中暂时解脱出来寻求一下赤裸裸地追求金钱的博弈和刺激，顺便还可以拓宽一下社交圈，是生活枯燥的富人们喜闻乐见的。然后就是日程安排，赌局持续4晚，一共有8张桌子，80个玩家，每张桌子赢钱最多的玩家为胜，然后所有赢家聚在一起玩最终局。休息大厅里会有实况直播，没能进最终局的玩家也可以远程观摩高手对决。

卢子成是一贯周到细心的，所有和蕊芝一个桌子的人都用蓝色便签纸条标识出来。除蕊芝之外的9个玩家分别是德国Schaeffler汽车集团的Alex Schaeffler；泰国能量饮料集团的许恩；美国point72 asset management 的Steven Cohen；美国建筑大亨John Francon；英国Green对冲基金的Andrew Green；中国万通快递的张志达；俄罗斯钢铁大亨Alexey Mordashov；马来西亚企业家郭年；英格兰球会切尔西足球俱乐部老板Roman Abramovich。蕊芝的目光扫过他们的人名和照片以及照片下的生平资料，一点一点把她认为重要的信息写进自己的记忆里。明天开局之前只要再复习一遍，就万无一失了。看得困了，蕊芝把文件往床头柜上一放，就沉沉睡去。

蕊芝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瞬间清醒了。她约了12点半和John Sorrento吃午饭，现在已经11点45了。她从床上跳起来，打开了房门，来人是卢子成。

“成哥，什么事？进来说，我要洗脸化妆。”于是卢子成进了房间，靠在浴室门口，抱着手臂看着蕊芝在盥洗池处刷牙，蕊芝的头上戴着兔子耳朵软发箍。

“我来叫你起床啊，中午你不是约了Sorrento家的小子吃饭。一看就知道昨晚你研究你的对手太起劲，睡得晚起得晚。”

“那可不。你知道吗，这次拍卖会连La Peregrina*都来了，”蕊芝看了一眼卢子成，然后便打开水龙头，捧冷水洗脸，“我想把它收了，以后带着它结婚。”

卢子成低头笑笑，没有答她的话。

“So，成哥，中午一块去吃饭？”蕊芝用一次性擦脸巾把脸上的水吸干，然后摆弄起了镜子前的瓶瓶罐罐，开始涂护肤品。

“不了，你约了人，我跟着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朋友而已，况且黑宇也会跟着。”

“黑宇那不一样，他是保镖，跟着你是他的工作。”

“你是我的保姆，我需要你当翻译，不行吗。”

卢子成笑了出来，“我早饭吃得晚，真的，不去了，你和John Sorrento好好聊聊。”

蕊芝做好了妆前护理，对着镜子微微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发箍。“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不过，说吧，卢子成，究竟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而已。我走了。”说罢卢子成转身离开。

“好——吧——，”蕊芝拉长了调子道，“但是你真的没什么事吗？你知道的，不管我帮不帮的上，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卢子成回过神来，长久的停顿之后，他移开了视线。“真的没事。今晚的赌局，祝你好运。”

*La Peregrina，天然珍珠、钻石、红宝石和养殖珍珠项链，有悠久的历史，曾被8任西班牙皇帝和美国影星伊丽莎白泰勒收藏过。图片来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