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书笔记|《愤怒的葡萄》

20世纪30年代，由于数十年无节制的开垦农耕，一场罕见的巨大沙尘暴席卷了美国南部大平原。数亿吨沙尘被狂风从地面卷起又抛下，肆意报复着汲干这片土地最后一点养分的人们。沙尘暴破坏了农田，摧毁了农舍，也让无数人罹受尘肺病的侵袭。一时之间，这里的人们世代依赖的土地背叛了他们，时刻呼吸的空气也抛弃了他们。

沙尘暴的边缘地带，俄克拉荷马州的东部，风沙没能在这里展现自己全部的威力，佃农们的房子和土地侥幸得以保留了下来。但是，过度的农耕仍然没有停止。由于当时的美国经济下行，在资本的重压之下，银行选择将土地从零散的佃农手中收回，转为机械化生产。那些从沙尘中幸存下来的房屋，在拖拉机的轰鸣中被推倒，最终也仍没能逃过化为尘土的命运，以至于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还没来得及被土地和空气驱逐，就已经流离失所。他们不得不“放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土地和生活，走向一条艰难的求生之路。

约翰·斯坦贝克的长篇小说《愤怒的葡萄》，通过社会大背景下的宏观视角与乔德一家微观视角，描述了那场涉及数百万人的疯狂又无奈的大逃荒。乔德一家是那个年代极具代表性的俄克拉荷马农民家庭，他们世代以种地为生，每一辈人都在复刻前一辈人的生活。他们从土地中获得一切，也为土地付出一切。他们没有更多谋生的手艺，但是他们热情善良，乐于助人；他们没有见过更大的天地，却也不畏惧走向未知之地开垦新的生活。

变故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感到愤怒和无助，但很快接受了必须离开故土另谋生路的现实。他们卖掉所有无法带走的东西，带着拮据的生活必需品。即使如此，他们在出发前甚至收留了孤单的传教士，十余口人挤在一辆改造过的二手皮卡上，同许多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数十年的人们沿着同一个方向，向着传闻中随处挂着葡萄和橙子的加利福尼亚州进发。最初，他们对未知的终点充满期待，想象着在繁茂的果园里劳作、在新的土地上种下熟悉的种子、重新积攒起曾经拥有甚至更加美好的一切。就是在这样的希望中，他们顺利走完了背井离乡的第一程。

随着他们离开故乡越来越远，当这条路愈发成了一条不归路，令人不安的气氛开始充斥在这条浩浩荡荡的逃荒之路上。由于大量人口涌入，他们一直期待的工作已经饱和，能够在新天地开辟一席之地的希望开始变得渺茫。但是当希望成为了人所拥有的唯一选择时，人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将它无限放大。他们坚定的认为即使一切不像最初描绘的那样美好，凭自己的劳动总也能换到一日三餐。

希望最大的敌人总是现实。纵然他们靠着信念和执着一路抵达目的地，现实也还在孜孜不倦的吹灭他们反复滋生的希望。他们一路上熬过了狂风暴雨和骄阳炙烤，等在终点的最大考验却是来自人的冷漠。在当地人和警察看来，一时间涌入进来的不是无家可归的同胞，而是抢夺就业机会的异乡客和威胁社会治安的无业游民，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这些陌生人赶出自己的领地。乔德一家东奔西走，在警察的驱赶下，从一个又一个农场主手里争取着每一个勉强令一家人果腹的工作机会。

渐渐的，他们不再坚定。死亡、离弃、逃亡，一点点剥夺着这个家庭——以及无数个类似的家庭——最后的生命力。辽阔的大地上，艰难行走，他们还在寻找停得下脚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