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频】丰收朗读者|赵峰《虎先生》

我一直坚信

声音里有一条秘密通道

可以直抵心灵

——《为文有时》

各位好，我是刘君，欢迎收听丰收朗读者，这是由大众日报客户端推出的一档音频节目，在这里，我们一起感受文字的力量。

人讲缘分。在去跑马岭之前，赵峰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生活会和动物有如此深的关联，而且朝夕相处了十三年。

在远离济南市区，耸立在海拔近九百米的山顶上。浩瀚林海中，放养了几百种来自世界各地的动物。说实话，起初他真没看上这些古灵精怪的家伙，改变对它们的不良印象缘于猴子，它们的本来面目和他的初始印象完全翻了个个儿。猴王家族恃强凌弱，养尊处优。无处不在的“小能人”，到处卖弄咋合适咋干的“小心眼”。它们把聪明和狡诈当成信仰。而鹿群、骆驼、羚羊，全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战战兢兢地活着，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恐万状。角马、犀牛、长颈鹿则岁月静好，有草料就幸福，什么都可以忘掉。这是个少有“内幕”的世界，连杀戮都开诚布公，绝大多数动物都说得上“磊落”。动物身上的侠肝义胆让他感动，由此，他走近了它们。

今天，给大家读一篇《虎先生》，选自赵峰的新书《你是我的好朋友》。

虎先生

赵峰

虎，如雷贯耳，听说得最早，小时出门少，只是没看过真的，却在画上见过，乡下粗通文墨的人家，中堂上都喜欢挂。挂虎说道多，不能乱来，上山虎升官，下山虎发财，还能辟邪、镇宅。有张虎往北墙上一挂，满屋威风，人也精气神。

现在很多年轻人喜好在身上涂画，但文身也有规矩，左龙右虎，背后上山虎，下山虎文在胸前，前财后官。刚出来混要绘下山虎，肚里空，要讨食物，混出名堂就画上山虎，功成名就能摆摆谱了。这些乱七八糟听来有些经不住推敲，显赫在前，后面跟着发财，岂不更符合逻辑？

我偶尔也跟着饲养员到猛兽区投食，看百兽吃相。饲养员往虎区里投一堆肉块，虎并不慌忙向前去抢，像散步一样，悠闲地踱过去，不紧不慢地叼上一块，然后依然是慢慢悠悠踱回自己的领地，蹲下旁若无人地消受，像优雅的绅士。

除了牛羊肉，隔三岔五地还要投些活鸡鸭。一只鸡扔进去，落地的鸡似乎忘了翅膀，待在那里发抖，竟然不知道飞走。嘹亮的声带也不知怎么就丢了，只剩凄凄惨惨戚戚的哀鸣，发出末日来临才有的声音。对于活食，虎不需要扑，只是优哉游哉地过去，用爪子摁下，蹲在那里先是欣赏够了，再慢慢地拔毛，直到鸡完全赤裸裸地一毛不挂了，才下口。其余的虎蹲在一边，并不去争抢。看都懒得看，好像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离着谁近谁吃。

豪猪浑身全是刺，但肉味鲜美，虎独钟这一口。虎在野外逮只豪猪，像先前过节侍弄猪头一样，一点点把毛拔干净，才张开嘴品尝。

一山难容二虎，野外的虎都是独来独往的，不喜欢出界，仅问自己山头的事，一般不互闯区域，一旦发现误人其他地盘，赶紧掉头离开。

虎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没法强扭，南方有动物园强行让两只情不投、意不合的苏门答腊虎交配，结果一照面，没看上眼的雄虎一口就要了雌虎性命。“美人计”对虎不好使，对异性也得看缘分，就算是色诱，也不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跑马岭有只二十五岁的虎，相当于人的百岁年纪。动物世界专门为它安排了一大间笼舍，过独居日子。老了吃东西要优待，肉要搅拌成肉末，再掺上牛奶和钙片。它体态有些龙钟，站不大直，头也昂不起来，腰软塌塌的，尾巴很少有立起来的时候。平时喜欢匍匐在地上，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看到这只来日不多的虎，竟然心里隐隐作痛。它老有所依，无缺衣少食的疾苦，只是暮年身上似乎丢了不少东西。

一大帮虎友和媒体来给它过寿诞，当看到那群带着长枪短炮的人靠近笼舍时，虎一个激灵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退到笼舍一边，两只原来看去浑浊的眼睛放着凶光，脑袋也挺立起来了，平日松垮的两条后腿，那样有力地弓起来，粗壮的尾巴旗杆般瞬间绷起来。这是疑似遭侵犯的迅捷反应，虎老威不倒。虎比人还要面子，虎最不希望让人看到它丑陋一面，据说野外山林中的虎，老去是见不到尸首的，据说虎死之前要跋涉很远很远，直到无迹可寻，最终的结局是那样唯美。

夏日值班，我也曾夜宿齐长城，这里紧挨猛兽区，嚎叫如在耳畔。

狼凄厉，熊沉闷，狮厚重，唯独威震山林的虎啸，能惊天动地。这声音排山倒海一般，无法抵挡。传到黄氏梁谷，在峭壁回荡，山鸣谷应，久久不绝。在内心储存些许这大音，不论什么环境里都不会恐惧。

关于虎的讹传不少，需要辟谣，说虎不会爬树是假，虎不但会爬树，且善跳能扑，非狮能及。藏獒能匹敌虎更是无稽之谈，有人拉过一只凶猛的藏獒进表演馆，还没照面，藏獒就尿了一地、很多传言大都不经信，想当然的成分大，还有许多无根据的杜撰，都会偏离本体。

真正见识虎的厉害，是一次出其不意的攻击。那次忘了是什么情况下，虎突然就立身扑在围网上，前掌上的那些软软的皮子，一下拉紧，钢钩一般银亮的爪子全露出来，像是把把精致的匕首，令人不寒而栗。据说，老虎跳涧的时候，只要看到对面的山崖有物可附着，前爪任何一个钩能抓到山体，虎几百斤的身体就能悬空，一点事情都没有。

虎不需要神话，弄得云里来、雾里去的。它笑傲江湖在天地间，叱咤风云在苍穹下，这是虎的极致。公园是它的牢笼，登台表演无疑是受刑。虎肯定算不上公园里的“优秀一员”，如论可人度，甚至不会及格。

然而，在动物世界唯一打动我的是虎，被人捉了来困在一隅，陈列在这里让人挑剔褒贬，还异想天开地让它们上台逗人取乐。虎落了平阳，犬倒是欺它们不得，随意差遣和摆布它们的只有人。不管怎么看，虎都不像被俘的样子，根本没把眼前的境遇当回事儿。都知道虎只要一息尚存，头永远都不会低下，它最不适合做玩偶。国人敬重他人时，女性是可以称作先生的，我想虎也可以吧。

感谢您收听今天的丰收朗读者，我是刘君，您有喜欢的书或文章请告诉我，在这里，我们一起分享文字的力量。

策划：宋弢

朗读者：刘君

制作：陈辉